BEPATIENT

罅隙缺痕



故事总归是会有的,犹记早年间离家四处游历,似乎所有景致和事物重复更迭最后了然于心,如今时令已近冬至,雪雾将歇,天空被散射成透镜般的蓝色,记起从前经过极寒之地些许零碎,凝视着悄悄流走的时间。



“客官,今儿天色不早了,你便安心在这儿住上一宿,你看雪还未停,你若现在赶往渡口乘船,恐怕只会与之错过,那船每日酉时便走,一日只一渡,不如明儿赶个早,也不觉如此疲倦。”刚到客栈门口,小二便笑迎着说道,鼻尖冻得通红、眼眉之上淡淡结了些霜,北方口音浓重,如同寒风灌入耳朵。
“有客房吗?劳烦你帮我把随身行李妥善置内,还请你吩咐贵店厨房弄些清淡饭菜,备壶浊酒暖暖身子吧。”看着灰蒙的天空还飘着雪,打着旋落在我肩头和帽檐,不由感叹,这刺骨之势,怕是走不了了。
“客官里边请。”小二哈着腰接过行李,又找了个帮手招客上茶。店内人不多不少,大多是随我一般的旅人,还有一些人便是约上三五好友,趁着这风雪势头喝酒叙旧或者说些家常,都是些而立之年的人,话题自然少不了自家儿女,其中一人说她家女儿常跟大人们提到冬日里一同玩耍的伙伴,大人们问起那陌生孩子时小孩却道不出其姓名,父母只觉得大多是遇到别村孩童一同玩耍,也就笑笑道:“这雪天,也只属于小孩罢。”北境的吃食始终不合胃口,听得他们说笑有时也跟着不自觉笑起来,潦草吃上几口就提着余酒请店家引至客房。
客房干净整洁,店家燃起灯盏,房间霎时温暖起来,窗户糊着厚厚的窗纸,似乎一丝寒风都无法趁隙入内。“客官请好生歇息,明日望这天能晴好,给您一个方便,近日客多,茶酒不足之处还请您见涵。”我也屈身致谢,看着别人离房。取了刚刚的酒壶拿了桌上的小瓷杯斟了些许,坐在窗前榻上心中念脑里想,真希望今夜这雪能下完,给明日个好天气,不消耽搁我漫长的回乡之旅。
闻得楼下宾客浅浅散去,喧嚣也随之趋于沉寂,壶中之酒将尽,酒意渐渐上来,晃晃还看见就寝之处在前,也就拉上棉被躺下。那夜睡得浅薄,隐约听见雪花簌簌下落至窗棂还有雪鸮的翅羽划过寒夜天际的声音。




翌日,急促的窍门声阵阵将我吵醒,随即就是店家的声音:“客官,这雪下了一夜到现在还未停,到渡口的山路也被这大雪所封,只得绕山抵达渡口,还请您早些出发。”我慌忙从被褥里惊起问道:“什么时辰了?”
“卯时将尽。”
我匆匆洗漱,心中咒骂这天,始终还是不遂人愿。走出客栈时,店家耐心地给我指了路“出了这门一直往西走就能看见原本去渡口的山路,而现在大雪封山,你便往山下走,那本是一片湖泊,每到冬季就成了大片冻原,沿着山下走就能抵达渡口,虽说绕了些但看您这般急着出发,只有这唯一的法子了。”我哈了口气,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,与店家道别。
行至山下,因是雪天的关系,发觉步履沉重不少,灰蒙着的天被雪笼罩,感觉自己始终处于一个永冻的结界中,没有任何办法从中解脱。耐心也随之消磨殆尽,看着上山的道路上有些积雪,愤然地选择了山路前进。开始还能看到路的方向,但愈发深入山间,白雪愈要把道路掩埋。只好朝着一个方向走,盼得神灵眷顾。脚下雪已然没过脚踝,行走的能力似乎被迫退化,用手抓着两旁雪松的树干维持行动,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其树叶上尖锐的冰晶抖落。风雪势头没有任何要减弱的意思,刮过的风冰冷似刀,无差别地割在脸上,眼前的雪形成了一道屏障,让我无法睁眼,要把一切吞没。
勉强用手护住双眼,却再也无法前行,雪已埋至膝盖,抵抗已没有意义。眼际耳畔只有风雪的侵袭呼啸。刹时间看见正前方出现一人影,渐渐逼近,风雪中似是个孩童,无法看个真切。
时间在瞬间凝滞了,空气像冰块般被冻结,雪花就在眼前悬在半空无法落下,终于能看见他的模样,眉目无比清冷,额间长出的冰晶成了角,整个躯体始终漂浮在雪平面之上,手脚结起的冰霜让他看起来就是这雪天里的恶魔,操控一切冰雾霜雪,取走生灵最珍视的东西。眼睛因为恐惧早已失去控制,汨汨地流出泪来,却睁着看自己生命终结时的最终宣判。只见他不缓不慢地从胸间拔出一把刀来,似乎不肯出一点差错。刀的长度远远超过了执刀者的身高,刀身光滑,刀锋清冽,通体碧蓝,就像在炎炎夏日里也永不融化的冰锋。他挥舞刀刃的一瞬间,冰冻的时间又被重新激活,在狂乱飞舞的风雪里一回头,尖利的刃已指在我的眉间。
“见过我的人都死了。”



猛然惊醒,顿觉手足冰凉,梦境褪去后的真实感犹存,发现自己身置客房,才庆幸自己还拥有生气,可能是昨夜喝的酒,在脑中发酵所致。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:
“客官,这雪下了一夜到现在还未停,到渡口的山路也被这大雪所封,只得绕山抵达渡口,还请您早些出发。”
“什么时辰了?”
“卯时将尽。”








作者微博:还是你要舔盐巴
二零一八年 小寒

评论(36)

热度(42)